人文為本,醫學為用
推動醫學人文教育之深化與向下紮根

2011年5月8日 星期日

醫學之愛 陳勝崑 李宇宙 陳永興


熱愛醫學史研究卻英年早逝
陳勝崑醫師(1951~1989)


1951年出生於雲林北港的陳勝崑醫師,父親為陳瑞郎醫師於二次大戰末期在日本學醫,後被祖父召回北港懸壺濟世頗為鄉人敬重,自小父親即期望他長大能學醫繼承父志,他對自己父親的描述是「一位傑出的鄉土醫師與人道主義者」。
陳勝崑如願以償進入台北醫學院就讀,在學期間與北醫一些具有人文關懷的學長組成「醫學人文社」編織著青年學生的美夢,他對「課堂老師所講授的醫學那樣的唯物論或機械論,絲毫沒有人性與人情」深感失望,他覺得「這樣的教員,…無法以人類健康、幸福為理想,而只注意於某些病症的臨床表現與實驗數據,或許他們心目中,一位病人與一隻實驗的天竺鼠沒有兩樣吧!」。為此他曾掙扎想要退學重考歷史系,在人文科學與醫學的矛盾中掙扎,直到閱讀了歷史學家李約翰的巨著「中國之科學與文明」深受感動之後,才找到醫學結合歷史的方向,立志要研究科學史與醫學史,又認識了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的郭正昭先生,開啟了他研究科技史大門,從此陳勝崑醫師廢寢忘食的進入「近代中國醫學史」的研究領域。
陳勝崑醫師北醫畢業後在台北市立仁愛醫院接受了皮膚科和小兒科的住院醫師訓練,後來在板橋江翠地區自行開業,他是一個以「病人為朋友」的醫生,他不只關心病人的症狀和肉體病痛,也關心病人的家庭和心靈生活,他非常敬業,體貼病人,經常夜間應診,即使半夜也不推辭,他認為「醫學是藝術而非商品,是使命而非生意」,充分實踐他的醫學人文關懷精神。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沒有放棄醫學結合歷史的初衷,在行醫的同時又考進了師大歷史研究所,繼續他科學史與醫學史的探索,他的論文一篇又一篇的發表,在1980年代他的著作《近代醫學在中國》、《中國傳統醫學史》、《中國疾病史》…等書,讓人對他的潛力和台灣科技史研究的未來寄予厚望。然而令人震驚的是正當他醫療工作和史學研究的結合正要步上人生高峰的時刻,他竟然從高處躍下,英年早逝,留給台灣醫界和歷史學界無盡的惋惜和追思。


英年早逝「今天不寫病歷」
李宇宙醫師(1953~2007)

出生於1953年的李宇宙醫師,台北縣人,高雄醫學院畢業,在學中與陳永興、王興耀、王浩威等人相熟,後來選擇了精神科。學生時代參加高醫阿米巴詩社,經常與校園中的難兄難弟高談闊論,舞文弄墨或開懷暢飲,也對台灣社會、政治、文化、醫療的問題有所關心。學校畢業後進入台大醫院精神部擔任住院醫師後任主治醫師,在精神醫療領域中,台大人才濟濟各方面研究都有前輩大師,李宇宙默默選擇了睡眠醫學領域,另走無人踏足的崎嶇小路,發現另一片沙漠中的綠洲,奠定了札實的基礎。
擔任精神科醫師的李宇宙,除了臨床工作和教學研究之外,將他的專業訓練冷靜觀察周遭的事物,深入分析、探討批判,經常發表文章於報章雜誌。他對於醫病關係,醫療行為文化,醫療和政治、經濟、文化、法律的矛盾與衝突,經常有深刻的反省,他的觀點有時不只從精神醫學角度,還擴及生命的意義、人性的本質、哲學的思考、東西文化差異的比較來深入檢視,讀他的文章不得不佩服他的閱讀涉獵廣泛,思考細膩深沉,在批判中不失幽默,讀了之後令人會心微笑。

他的過世令親友不捨與悲慟,在告別式的追思文中,我們摘錄他的二哥悼念的片段:

宇宙,與其說你是醫生,勿寧說是「詩人」。你一直喜歡買書,看書,寫詩,寫文章。除了寫書外,連平常講話你都會把各種「意境」用最簡潔適當的語言表達出來。才不過就是兩週前,你都痛得咬牙時,我問你很痛嗎?需要加重嗎啡嗎?你的回答是:「撕裂的感覺!......」說實在,你的一生不該有遺憾,上帝給了你很多很多:一身才氣;能幹溫順的太太;兩個聰明的兒子。唯一的不捨及遺憾,沒能給錦榮跟孩子的愛,最後也由耶穌基督幫你補足,讓你的一切得以完全了。感謝讚美主! 承蒙蔡茂堂牧師,也是你精神醫學前輩,以及曾昭瑞牧師、李晶晶牧師和教會裡姊妹弟兄的引導,讓你最後真正謙卑,順服地回歸了耶穌基督。最後的一個月,在我們每天一起禱告當中,我們也都知道你對家人完全放心了,也安心了。因為天父已垂聽並應許了你的禱告,會無限地祝福並永遠照顧錦榮跟奕昕,奕昀。
現在我們大家包括你家人,兄弟以及深愛你的朋友們要在此祝你平平安安的,放放心心地與主耶穌同在!保證我們仍然會每天在禱告當中相遇。
你必安息主懷! 二哥 國俊

以醫學的愛維護人權和社會公義
陳永興醫師(1950~)

做為一個有良心的台灣人醫師是陳永興從學生時代就自我期許的目標,在高雄醫學院就讀期間,陳永興就開始參與社會服務,他認養過孤兒,擔任生命線的義工,幫忙麻痺兒童之家的學童長期做復建的課業輔導,組織百達山地服務團從事原住民的醫療服務,一直到醫學院畢業後選擇精神科為台灣地區精神病患權益奔走,又擔任台灣人權促進會會長為政治犯、勞工、婦女、殘障者、原住民的人權保障盡力,甚至於1987年發起228公義和平運動挑戰台灣社會最大的禁忌,當時在戒嚴體制下他勇敢的走上街頭突破鎮暴部隊的包圍,公開要求政府賠償道歉,呼籲平反受難者冤屈、安慰家屬、制訂228為國定紀念日並興建228紀念碑,舉行追思活動。這些令人震撼的行動來自一個充滿醫學的愛的精神科醫師,從他的文章<醫學的愛>中的片段就可以看出一個台灣學醫者如何自我反省:
<醫學之愛>
何謂「醫學之愛」?這是很值得醫學生思考的問題。
首先要想什麼是醫學?醫學是否能定義為研究生命的一種學問,它是研究如何解除疾病所帶給生命痛苦的一種學問?更是研究如何使人能過較健康生活的一種學問,我自己對醫學的思考,大約如下所述。
醫學之愛,首先當然愛生命,若不愛生命便不可能研究醫學。第二、愛人類,因為你所服務的對象是人類。第三、愛健康,你希望人類過健康的生活。第四、愛解除人的痛苦。醫學之愛就是看到別人痛苦時,你無法放棄去解除其痛苦的努力,醫學之愛是看到死亡時,你無法不去救他的一種愛。愛生命就要了解生命是什麼?你必須從宗教和哲學去研究生命為何?你對生命有何看法?你認為生命的意義是什麼?這些問題若未先搞清楚,你說你愛生命,可能很困難。第二、你要愛人類就必須了解作為人應有的尊嚴是什麼?作為人應有的權利是什麼?所以你若沒從人的價值觀去探討作為人類應有的權利和尊嚴時,你就不是真正愛人類。因此,你對人類學、文化必須要有很深的了解。第三、你要維護一個人的健康,要減少病症所帶來的痛苦時,你必須了解生物技術知識,你要維護這環境的健康,必須愛這大自然,愛這四周讓人生存的環境,所以在此前提下,你必須對生態、科技有很深入的研究。
還有,社會制度、經濟、教育會影響一個人生活的方式,他照顧本身健康的方法,以及他對病痛的看法。若如此,你必須了解經濟、社會福利種種問題。從此定義來看,醫學之愛的範圍很廣,為了要真正愛生命、愛人類、愛健康、減輕疾病帶給人的痛苦,一個念醫學的人必須了解的不只醫學,同時必須了解人生存的環境、生存的社會、文化背景及必須了解科學宗教哲學等許多東西,醫學教育若不包括這些,就無法使一個醫學生有醫學之愛。

沒有留言: